我做了一回木心的学生

2018-02-04 12:01 集团人力资源部(推荐人)

早安新东方 第448期

作者:清露晨流  来源:微信公号『花边阅读』(ID:huabianyuedu)


陈丹青真是个有心人!


学生当中,当属陈丹青对木心用情最深。老师每一课的讲题,课上讲的每一句话,甚至课间休息时聊天所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一一记录了下来,竟然连讲课的时间,在谁家讲课,他都记着。他不仅有心,而且细心。在他的笔记里你能学到的不只是老师讲课的文学内容,更能感觉到他对老师的那份真情以及在他笔下老师为人师表的精诚。如若没有陈丹青,没有他这份详尽的笔记,我永远都不会看到这上下两本厚厚的《文学回忆录》,不知道木心。


在这两册《文学回忆录》里,木心先生从1989-1994年讲了一回“世界文学史”,课程历时五年。


五年间,有的学生听了几课便再也不来了,有走了又回来的,也有后来的学生跟着一直听下去的。学生们来来去去,木心先生却是把每次讲课都看得极其认真并一直认真来做事的人。



他说:“我深受艺术的教养,我无以报答艺术。这么些修养,不用,对不起艺术”。这也是他之所以悉心教授这些艺术家们文学课的一个理由“。现在,他将要把这件事做完了。说到他这几年来的讲课,他说:“没有人强迫我讲,没有基金会资助,居然讲的讲,听的听——这样的怪事,现在快要功德圆满了,可以说功德圆满。”


他爱读书,他也希望他的这些学生每天都喜欢读书。怎样读书?读什么书?这又是一个问题。他说:“文学是人学。至少,每天要看书……开始读书,要浅。浅到刚开始就可以居高临下,要从完全看得懂的书着手。还得有选择,至少到六十岁以后,才能什么书拉起来看,因为触动你去思考,磨砺你的辨别力,成立你自己的体系性(非体系性),你们现在还不到这个境界。”


而书不只是用来读,它教会我们表达,教会我们说话,更多的是将文学变成人文,变成自己生活中的识见和判断,思考认识这个世界,并从此中修养自己明白事理,以此成立自己的生命观。他说:“学了三年五年,还不明人性,谈不上爱人”。


从读书讲到文学,他说:“文学,除了读,最好是写作。日记、笔记、通信,都是练习。但总不如写诗写文章好……日记,是写给自己的信,信呢,是写给别人的日记。”写是将自己在书中的见识变成自己的识见和理解。


随着课程的接近尾声,木心先生百感交集。从1993年6月27日的七十六讲,木心先生便自觉不自觉地流露出惜别之情来,开始和这些学生慢慢告别了。他在七十六讲的课时结束后,用一种淡淡的语气说:“讲了四年课,沧海桑田……讲完了,我要回去了。我毕生不会有第二次了……我回去,不写信,没有消息,等于死了。”事实上,按他每个月讲两课的安排,当时离他结束整个文学课还有四五个月的时间。想来,随着他与这群学生的不日离别,惜别之情早就在他心里滋生了。



他的告别,看似决绝,看似云淡风轻,看似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来去无牵挂,但就在他的这种决绝中,你能看出他情意绵绵的不舍中有一份悲凉和隐忍。在他的心里,决绝与不舍共存。决绝是态度,不舍是感情。因为经历过风雨沧桑的他明白,人生就是一个朋友间来来去去的旅行,是旅行中的不断结伴,不断告别。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这四年里,他和这些学生们已经相处了七十六个课时,谈古论今,谈天说地。这样的时光此生不会再有。四年下来,发现他还在,这些学生都还在,应该是一种感激与感动交集的情感吧。不舍的是感情,该说再见还得说再见,或许,再也不见。倘若如此,不如决绝一点来得更洒脱更了无牵挂。


最后一课是1994年1月9日,课堂设在陈丹青家。这节课是总结性的东西,是将书本知识搬到现实,并融入他自己一生的切身体会讲开了去的,从文学讲到人文。就像一个即将远行的人,在临行之前,面面俱到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人生道理,一一嘱咐给他所挂记所关心的人。


他说:“一个人到世界上来,来做什么?爱最好听的、最好看的、最好吃的。”这句话,我印在心里,抄在本子上了。活过才知道,人生删繁就简,抛却一些不必要的东西,是一种极致的快乐与清醒。


望着这些阅历尚浅的年轻学生们,他以过来人的身份对他们说:“我给每个同学一份礼物--每个人都有缺点,克服缺点的最好的办法,是发扬优点。发扬优点,缺点全部瓦解”。



木心先生把自己所能想到的知识、所能体悟的人生经验全都合盘托出,以此尽可能多地投射一缕微光,照亮学生前行的路。他说:“奉劝各位:除了灾难、病痛,时时刻刻要快乐。尤其是眼睛的快乐。要看到一切快乐的事物……你是艺术家,你就是人间的凤凰,一到哪里,人间的百鸟就会朝凤--你这凤凰在百鸟中是一声不响的(先生的意思是,成功了也不要自鸣得意)”。


接着说,“可是这凤凰的前身是个乌鸦,乌鸦的前身呢,是只麻雀。诸位将来成功了,也有羽毛会给别人拔去用的。对这种事,最好的态度,是冷贤。所谓‘冷’,就是你决绝了的朋友,别再玩了。不可以的。决绝了,不要再来往,再来往,完了,自己下去了。人就怕这种关系,好好坏坏,坏坏好好,后来炒了点豆子,又送过去(送过去,碗没有拿回来,又吵)。小市民,庸人,都是这样子。‘贤’,就是绝交后不要同人作对,放各自的活路。”这些话,除了老师和父母,是没有人教你的。


1971年,木心“文革”入狱,囚禁18个月,他的所有作品被烧毁,三根手指惨遭折断。狱中,木心先生用写“坦白书”的纸笔写出六十五万字的《The prison notes》,并手绘钢琴黑白键无声“弹奏”莫扎特与巴赫。他在《The prison notes》里记下这件事,说:“‘我还没有像我在音乐里所表达的那样爱你’我突然想起了这句话……音乐是通过自身的消失构成的一种艺术形式,因此,在其最深处和本质上,音乐和‘死亡’是最接近的。”


卡莱尔说过:“没有长夜痛哭的人,不足语人生。”了解木心过去的经历,你便会懂得木心为何会在课上对他的学生说出这样一番深意的话来“奉劝各位:除了灾难、病痛,时时刻刻要快乐。尤其是眼睛的快乐。要看到一切快乐的事物”。这句话,一定是他人生的动力,亦应是他“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豁然开朗。


倘若你正在走一条前途未卜的路,倘若你还年轻,时时处处迷茫的你,多么希望自己的人生有一个阅历深厚的好人走在你的前面,为你劈荆斩棘,为你提着一盏明亮的灯,引领着你,不断地对你说着,这样走过来呀!


书读到最后,看着陈丹青这些笔记,我的心情亦起伏难平,自己亦仿佛正和陈丹青他们一样,在这样的“毕业”时刻,坐在教室里,望着已经六十七岁的恩师--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人,听着他发自肺腑的赠言,为他的即将离去黯自神伤,依依难别。我的难别,就是认真将他的这些话记下来,再在以后的日子里将它们丝丝渗透入自己的身心里,以此为自己前行的路照出一线光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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