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色彩
2020-12-03 15:30 太原新东方学校 郄维维
记忆中,故乡的青砖绿树,是马良的笔,为过往增色添彩;溪流的白色浪花,是神奇的魔法,让童年简单纯粹;漫山的粉红桃花,是美好的童话,使过往浪漫美好。沧海桑田,世事万千,我在人海中浮沉,亦在岁月中成长。只是,有一抹奇异的金色在时光中闪耀,照亮过往,也温暖前方。
多少个午夜梦回,我置身于故乡的金色麦浪,被无边无际的金色吞噬,亦被飘散四方的麦香裹挟。这带给我久违的安全感,像是婴儿窝在母亲的怀抱,在母亲的气息中安眠。
我的家乡像是一位不问世事的老者,偏安一隅,懒洋洋地躺着大山之中,笑看风雨起落,朝阳落日。我爱在这山野间狂奔,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曾经的挚友。放学后,我背着书包,沿着乡间小路,跑出一阵风,沿途留下我放肆的笑声,街边的大叔大婶看着这个野孩子,嘿嘿地笑着,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个线团。直到我跑到金色的麦田中,我迫不得已放慢了速度,拨开一丛又一丛麦子,我深一脚浅一脚踩在这片黄土地上,和小伙伴玩着最幼稚也最快乐的追逐游戏。笑声传出很远,飘出那片无垠的金色,至今仍在我疲倦而空旷的心头回荡。
在田野间疯玩半日后,我寻了块阴凉地儿里的大石头,躺上去,眼里瞬间被山窝里耀眼的金色填满。
麦子像是一排排队列整齐的士兵,昂首挺胸守卫着这片苍茫大地。只是饱满的麦穗却太过丰盈,压弯了麦子挺直的腰杆。我想,许是他在对大地窃窃私语吧,诉说着千百年来他们带给人们的希望,迫不及待地为自己养育了这一代代乡民而邀功。是啊,眼前的这篇金色,这是丰收的颜色,是乡亲们眼中的人间绝色。我能看到麦田里大伯婶婶们脸上的笑靥,苍老的脸上像是冻土迎来了春天,绽放了久违的花儿,萌生了蓬勃的芽儿。
一茬又一茬麦子被收割,金色一年又一年覆盖原原野,我也一天天长大。繁重的学业将我和金色的麦田拆散,天未亮,我便踏上前往学校的九曲山路。夜已深,我才迈着疲倦的脚步回到亮着灯的小院儿。只有放假的时候,我才有极少数的机会,去到那片陌生又熟悉的土地,拥抱金色的麦田,呼吸自由的空气。
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可我已不再在这里撒欢儿。我只是默默站着,站成了一个稻草人。风吹过,麦子缓缓倾斜,我想起了曾经见过的大海,也是这样的微波,海水轻轻没过我的脚踝,麦穗柔柔地钻到手心,手心痒痒的,心却平静了下来。
当我踏上异乡求学的路,我看着火车外的熟悉的田野、房屋、树林,飞快地向后退去。窗外的景象越来越陌生,我猛然想起儿时摇荡在那片金色麦田的笑声与歌声。只是,我无法回头。
我像一位流浪者,这么多年,我四处奔走,穿梭在祖国广袤的土地上,哪里都可以住,哪里都可以工作,可是,哪里是我的栖身之所?陀螺被抽一鞭子,就会马不停蹄地转啊转,似乎哪里都可以停,又似乎哪里都不能停。终于,我的心成了一间杂货铺,被太多太多的东西填满,我想要漂漂亮亮地包装好每一件人生的成果,却发现到头来,什么也抓不住,我是最失败的杂货铺老板。
金秋十月悄然而至,我浑然不觉,在忙碌的一个午后接起了哥哥的电话。“最近有时间吗?咱俩回去看看吧~”停顿片刻“好~”
尘封的小院儿是一部最有视觉冲击的电影,儿时在这里的朝朝暮暮就这样闯进我的脑海,野蛮而迅捷。我摸着这一砖一瓦,一声叹息居然从我喉头跑了出来。“物是人非,在所难免。”哥哥不曾抬头,似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我说话。站在院子中央,抬头一望,大片金黄迅速侵略我的整个视线,我仿佛被什么牵引着,脚步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一步一步,我在这片金黄中走得沉稳。一瞬间,我心头涌上一种莫名的情绪,想说却又说不出。我看见十岁的自己在金色麦田里狂欢,我看见父母在金色麦田里捧着大捆麦穗冲我嘻嘻地笑,我看见……我什么也看不见。我早该回来看看的。看这片金色的麦田,看这里蒙尘的过往,看脚下日新月异的变化,看身边日渐苍老的面孔。我张开双臂,感受空气中的麦子的清香,嗅一嗅这乡间久违的熟悉的味道。这片金黄,这位麦田里的守望者,这清甜的麦香,连带着风的气息,定格成一幅恒久的记忆。
夕阳落下,夜幕降临,周围被黑色笼罩,我抬头望向墨蓝色的夜空,没有明月,也没有星光。脑海中的那抹金色,倏地抽离,带着对故乡的眷恋,飞向夜空,变成一颗明亮的星,在记忆夜幕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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