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也看过一些李娟的书，如《我的阿勒泰》《冬牧场》《遥远的向日葵地》等，就像提到黄土高原就想到路遥、贾平凹，提到东北就想到迟子建一样，提起了新疆，我的脑海里很自然就会冒出李娟的文字。年轻的李娟用她的文字给我们构建出了一个遥远的边疆模样，那里四季分明。有额尔齐斯河一路向北的流水，也有被不期而至的雨水洗过白桦林；有秋天穿透过黄色杨树叶的阳光，也有封锁牧场的满天飞雪。我也曾经到过新疆，李娟的书就是一本内容详实却又感情充沛的解说词。

而《走夜路请放声歌唱》，得承认，我是被这本书的书名所吸引的。走夜路唱歌这样的事情，似乎曾经做过，却又似乎离得好远，或许正是因为如此，这书名对我有天然的吸引力。在记忆中搜寻后，一个场景很自然的涌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那年仲秋，向向往已久的稻城出发。然而一路上不论海螺沟还是康定，阴雨天总是一路相随。翻过了折多山，进入了新都桥之后，天气才渐渐放晴。但那时暮色已至，新都桥的景色只能待到第二天欣赏了，我们在向导的带领下住了下来。

住的旅馆就在路边，夜色中只能看到路边两排的树和高原小镇上零落的灯光。一整天挤在车里在高原上奔波，有的队友已经出现过高反，加上阴晦天气，旅途的乐趣似乎并没有到来，我倚靠在窗边只有百无聊赖。

"你能不能抽空替我去一个地方，据说那的人都擅长给别人答案……"稀薄的氧气中，两句歌词突然飘荡在了夜的上空。在这偏远小镇，竟然能听到自己钟情的小众歌手的冷门歌曲，我的注意力瞬间就被牵扯了起来。那歌声跟悦耳这个词相去甚远，像是在念歌词宣泄，像是柴刀砍斫后的粗糙，但那声音足以打破小镇的宁静。

那声音渐渐靠近，我好奇地打开窗户，尽可能地探出头去，想要知道夜行歌者的模样。但是旅店到歌声的距离让我完全看不清歌者的样子，夜色隐没了他的每一个细节，突然我庆幸这歌声没有被夜色所吞噬。

"悲伤是奢侈品我消受不起，快乐像噩梦总让人惊醒。"我从来不是擅于唱歌的人，但是因为黑夜给了勇气，我突然加入到了他的自娱自乐中去。

"你要哭吧就哭吧就随意吧，反正我早已习惯不去相信。"他没有没有犹豫，接上了歌词，我似乎看到他停下了脚步。

之后，我就像没有收到邀请函闯入舞会的人，与他把这首《定西》唱完了。旅馆和路的距离让我不能和他有对话，只是猜测大概他也是出来旅行的，他选择了更酷的徒步旅行。虽然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从上一个城市走来，高原的紫外线一定会在他的身上留下记忆的。

"三月的烟雨飘摇的南方，你坐在你空空的米店……"他又唱起了一首歌，而且似乎放慢了脚步，好像是在等待什么。这首歌是一种测试，测试看不见的人会不会是他的那个知音。当然，这首歌也会是一个冒险--没有任何的商量，如果恰好我不知道这首歌，那么这样的一个夜晚戛然而止。是幸运，也是巧合，这首《米店》是我的最爱之一。我也跟着唱了起来--准确说我们都是喊。我脑子里闪现出钟子期和俞伯牙的故事和"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的句子，在古人的风雅中，原来早就给了我们歌声的定义。

"我会洗干净头发爬上桅杆，撑起我们葡萄枝嫩叶般的家"。一首歌结束，我想到了《莉莉安》，想到了《早春的树》，但是我们没有再继续。或许他有他的目的地，还有一个窗口在等他不期而遇。

稻城的秋色没有让我失望，那次旅行我时常跟朋友谈起，但是那个片段我一直珍藏。直到看到《走夜路请放声歌唱》，书名瞬间让我想起了旅行路上这个无足轻重，却又充满诗意的片段。"大声地唱啊，让远方的大棕熊也听到了，静静地起身，为你在遥远的地方让路。你发现街道如此空旷，行人素不相识。"而那个素昧平生朋友，他是否也曾看过这篇文章，想起那段在黑暗中的歌声？他后来的生活是不是也像那天晚上一样歌唱？

"夜行的人啊，黑暗中你们一遍又一遍地经过了些什么呢？"不论我们是走夜路还是倚高楼，黑夜中的歌声会是我们注定不会平坦的路上，一份充满氧气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