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专访:顾桃,纪录导演的狩猎生活
由伦敦国王学院主办、一年一度的伦敦华语视像艺术节,总能够给热爱影视的英国观众带来惊喜。近年来,从新锐中国独立导演周浩,到贾樟柯,再到今年的顾桃。视像艺术节搭建了一个平台,观众和导演在这个平台上有机会面对面的沟通。
这是独立纪录导演顾桃第一次到伦敦,他笑称,刚到伦敦就发现这里的树都比房子高,而想象中的雾都则被一片阳光明媚取代了。
顾桃说,早在几个月前,就与视像艺术节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反复沟通,参加艺术节的行程总算开启,临行前一晚在北京宋庄小院和朋友喝了酒,晕晕的上了飞机,一排座位竟然空着,躺下接着睡,正好倒了时差。
出机场时顾桃被反复询问来英国的目的,因为在入境表上没有填酒店地址,一再解释下才确认确实只是来参加艺术节的。顾桃说,他当时心里想,让我留下我还不愿意呢,这又没有我的拍摄主体。
鄂温克三部曲
此次视像艺术节,顾桃带来的使鹿部落三部曲之一《犴达罕》,所记录的正是他近年来一直在跟踪的拍摄主体——大兴安岭鄂温克人的故事。
犴达罕是大兴安岭森林里体型大而稀有的动物,强壮、敏感。由于近年来偷猎者捕杀以及环境不断恶化,犴达罕也越来越稀少。
《犴达罕》并不是一部单纯关于犴的片子。主人公是具有犴一样孤独气质的鄂温克猎人维加,在禁猎后失落悲伤,经常酒后用诗和画怀念逝去的狩猎时代。
一支赶着驯鹿的鄂温克人,300年前从西伯利迁徙到大兴安岭的西北麓,在原始森林中靠狩猎和饲养驯鹿生活。十几年前,由于生态迁徙和禁猎,大部分使鹿族人告别了森林和大山,搬进了政府新建的定居点,猎枪也被收走,不在从事狩猎活动。一部分无法适应城镇生活的鄂温克人则牵着驯鹿,回到森林,艰难地维系着原始的生活方式。
当顾桃最初来到大兴安岭,跟鄂温克使鹿部落最后的族人一起上山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拍出什么。他断断续续拍了7年,从积累的大量素材里剪出了三部片子:《敖鲁古雅养鹿人》,《雨果的假期》和《犴达罕》。其中《雨果的假期》在2011年获得了日本山形电影节亚洲新浪潮单元小川绅介奖。
顾桃说,《敖鲁古雅养鹿人》关注的是北方少数民族的生存现状,《雨果》讲的是个人命运,而《犴达罕》则不仅仅是纪录了一个有着奇特艺术天赋的鄂温克人维加的生命片段,也是对民族、信仰、文明、政治的反思。
《犴达罕》放映结束后的讨论会上,观众对片子主人公维加的命运颇为关注,同样来自大山深处、有着艺术天分,又都喜欢喝酒,维加身上似乎可以找到很多顾桃的影子。
与敖鲁古雅人结缘
顾桃,1970年出生在内蒙呼伦贝尔。父亲顾德清是汉族人,母亲是满人。父亲大学毕业后支援边疆,到鄂伦春旗的文化馆工作。从那时起,酷爱摄影的父亲就开始用影像和文字记录鄂温克人狩猎和生活。
顾桃1995年从内蒙古艺术学院油画系毕业后,曾经在内蒙从事过一段时间的本行工作。
北漂之后给人打过工,也自己开过影楼,用他的话讲,“当时的日子过得算是不错。但在局促的城市生活中,来自少数民族的自己总感觉怀着一种卑微感,特别是在艺术表达上,强烈的缺乏个性和自信。”
2002年,顾桃回家探亲时,看到年迈的父亲腿脚已经不灵便,于是决定代父亲到敖鲁古雅走一遭,拜访父亲当年的鄂温克老友。
来到族人的定居点当中,顾桃才发现,原来父亲的老熟人,很多都因为酗酒而早早离世。
那是2003年,政府投资了1200万元,为鄂温克人新建了生态定居点,因为禁猎政策,猎人们的半自动枪都交了出去。很多昔日的猎人没有了猎枪,终日酗酒,生活失去了方向。
正是在这次和鄂温克人的接触,让顾桃感到鄂温克人的生活在急剧变化,用影像可以及时记录下这些变迁。
曾经有过一些拍摄经验的顾桃自筹资金和设备,开始了对鄂温克人生活的跟踪拍摄,而这一拍就是7年。
顾桃说:“在山上,可以与猎人们一起静静地看月亮消失在大兴安岭,可以听他们讲故事、族人的历史,鄂温克的文化艺术。他学会了不看表和日历。虽然在山上寂寞了点儿、冷点儿,或者热点儿,但是很自由。”
连续7年的拍摄,剪辑出了敖鲁古雅三部曲,让城市中生活的人有机会了解到鄂温克北方少数民族的生活现状,如临其境,对于有观众质疑他“碎片式”的纪录手法缺乏技术,故事性不强,有些观众也提出学术性很强的问题,例如片子想表达的是什么?
顾桃认为,拍纪录片重要的不是技术,而是态度和本能。他最喜欢的是那种特真诚地展现生活原貌的片子。
现在,爱喝酒的顾桃仍然不能长时间在北京居住,用他的话说,这会让他浑身不自在,他要回到原始森林,回到鄂温克人当中。
听起来是那么不食人间烟火,而现实生活中顾桃也的确有自己的烦恼,长期在深山中跟拍主体,疏于照顾家庭和小孩,顾桃坦诚,眼下婚姻出现了危机。
但他也坦言,虽然生活中有很多问题,但他的纪录生活不会停歇,回到中国,新的拍摄计划即将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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